我国方术正考

《我国方术正考》

作者:李零

版别: 中华书局 2006年5月

北京大学李零教授的代表作，第一次结合考古材料，体系总结了我国前期的方术常识对我国科技史、我国思维史甚至我国文化的研讨都具有重要的启示含义。

到679年，明崇俨的恩宠现已无以复加，他不只得到高宗皇帝的垂睐，更被皇帝的妻子，与皇帝并称“二圣”的皇后武氏垂青。《旧唐书》中如此记载明崇俨与武则天之间的联系：“时语认为崇俨密与天后为厌胜之法”。这种被称为“压胜”的秘法，是以咒术或镇物祓除不祥邪祟的一种秘术，其实施的进程与施法的目标，直到今日仍然是个谜。

深深的宫闱将疑虑与隐秘与外界阻隔开来，这是只要至高权利才干单独专享的特供神通。对那些被阻隔在外的人来说，只能用梦想来补偿这段被权利遮盖的空白。梦想的目光穿过厚重的宫墙，聚集在一间卷烟旋绕的密室中，朱墨像龙蛇相同在纸上游走，开合的唇吻吟诵出呼唤鬼神的秘咒，朦朦胧胧之间，那些听奉符令应召而来的鬼使神差接踵而来，而安坐在这全部正中的，便是那位笃信君权神授的传奇女主。她正安坐注视着这全部，等候上天为她的控制降下福泽，驱赶妖邪。

邪术正法

“妖邪”这个词，能够说是唐人日常日子中的惊骇之源。在这个笃信超自然力气的年代，妖魔与邪术都是实在的存在，而且时时会作怪人世。从这个视点上讲，当明崇俨用符箓呼唤神使赏罚强抢人妻的邪神泰山三郎时，他所扮演的人物，正是人世与妖邪之间的中介。经过惩治侵入人世的邪神，让人世回归原本的次序。从这个视点来看，明崇俨实施的应该是驱赶妖邪的“正法”。

但就像思维史家葛兆光在《妖道与妖术》一文中所指出的那样，妖术与正法之间的区别并不显着，同一种神通，既能够称之为妖术，也能够被视为正法。被道教奉为仙翁的葛洪，就在《抱朴子》中宣称其时有“诸妖道百余种”。依照葛洪的解说，那些“既不能修疗病之术，又不能折返大迷”，一味“祈求无已，问卜不倦”的巫师便是所谓的“妖道”。六朝年代道经《玄都律文》中将那些“因鬼称神，托名官号，诽师谤道，淫祀百鬼，反乱求真”的行为定为修持正路者的大忌。另一部前期道教文献《太上洞渊神咒经》中也批评那些“尘俗俗师”“打鼓祀神，杀猪犬鸡豚三牲，草木之上，呼唤百鬼，祠祀野神”的神通典礼。由于这些神通典礼搅扰天地人神之间既定次序，让不应该进入尘俗范畴的超自然力气强行闯入，然后打乱人世，迷惑民意，变成大祸。

那么明崇俨所运用的神通究竟是正法仍是妖术呢？在卢从军妻子事情中，当然能够说他实施的是正法。

但《朝野佥载》中的其他四则业绩，却需要细心酌量。谙熟汉魏六朝文学的人会发现，这四则业绩其实都有更陈旧的母本。比如明崇俨从岭南和阴山转移来生果和冰雪，以及从缑氏白叟园子中取来西瓜的神通，是六朝小说中常见的“致取远物”故事。这些故事能够追溯到南朝梁陈之间见素子所撰的《洞仙传》中苏仙公的故事，仅仅把苏仙公取来的鱼鲊换成了瓜果冰雪罢了。而他用桃木符变幻的龙头巧破皇帝组织的测验，则是东晋葛洪《神仙传》中汉武帝时仙人刘凭故事的改编版，相同都是皇帝组织宫人伪装成鬼魅用以打听，也相同都被符箓所打压，不同之处在于，明崇俨的符箓仅仅恐吓了两名宫妓，而刘凭的符箓则让伪装成小鬼的数十名宫人“皆面抢地，以火淬口无气”。另一个不同则是，比较唐高宗在测验之后的“大悦”，汉武帝却被刘凭的神通吓得“大惊”。